马斯克：更值得关心的是抽象的人类而不是身边具体的女人

  近来新出炉的《马斯克传》颇受关注，作者是美国著名传记作家沃尔特·艾萨克森，也是《乔布斯传》的作者。为写作长达600余页的此书，艾萨克森深度跟访了马斯克两年多的时间，并访问了接近马斯克的250多位朋友。艾萨克森在接受《》采访时表示：该书出版前，马斯克没有读过此书，也未对写作做任何干预。

  在艾萨克森的传记中，马斯克是多重矛盾人格的典型代表。他天生对冒险有难以抑制的冲动，即便付出的代价远超常人所想；他常被指责缺乏同理心，但也有被其解雇的员工表示可以感觉到他的情感关怀；他富可敌国身家千亿，但对游艇代表的奢华生活没有半点兴趣，一心只想实现理想；他暴怒的时候是恶魔，温情的时候又像大男孩。有人厌恶他到极致，一如有人崇拜他到极致。

  《埃隆·马斯克传》读起来一点都不累，50万字的篇幅虽然看起来很长，但是在阅读中很快就会发现整本书完全按照同一种模式在循环：

  马斯克有个新的想法——马斯克立即找人来做——新想法进展不顺利——马斯克入驻现场——马斯克开除员工——马斯克给出匪夷所思的期限——马斯克逼疯所有人——所有人振作起来——伟大的成功——马斯克感到沮丧和抑郁——马斯克找了个新的女人——马斯克生了新的孩子——马斯克有个更新的想法……

  这种缺少变化的重复节奏和模式很容易让人阅读疲劳，尤其是在已经读过其他版本的马斯克自传基础上，这本书并不尽如人意。

  然而如果能读完全书，就会知道虽然马斯克的经历看上去很爽，但并不是三流网络爽文的同义词。跟他在事业上经历过无数挫折一样，他的感情经历同样跌宕起伏波折无限，并不是身边换个某某女伴的简单反复。他深情、他关爱、他争吵、他暴怒、他结婚、他离婚、他得意、他狼狈，他有长期伴侣也有逢场作戏，他目前的十个孩子没有一个源于自然受孕。他的感情经历，或许跟他的SpaceX火箭星链、电动车、收购推特一样令人既兴奋又叹惋。

  艾萨克森认为，马斯克事业上的成功正源于他在常人眼中的缺陷。他把马斯克2021年在综艺娱乐节目《周六夜现场》的自述放在了扉页：

  “对于所有曾被我冒犯的人，我只想对你们说，我重新发明了电动车，我要用火箭飞船把人类送上火星。可我要是个冷静、随和的普通人，你们觉得我还能做到这些吗？”

  跟首任妻子贾斯汀·威尔逊相识时，马斯克还远远不是现在的马斯克。在加拿大女王大学读大二的马斯克，在聚会上结识了读大一的贾斯汀后，马斯克主动邀请贾斯汀约会。而马斯克的远大志向给贾斯汀留下了深刻印象：

  他从不谈赚钱的事。他觉得这辈子要不就富可敌国，要不就倾家荡产，无另外的可能。真正吸引他的，是他想解决的的那些问题。

  马斯克似乎并不喜新厌旧。贾斯汀去了日本教书，马斯克拿到奖学金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，之后又去了硅谷投身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一场改变世界的互联网革命。贾斯汀回加拿大之后，马斯克邀请她跟他一起回加州，她欣然应允。

  然后就是一夜暴富。因为卖掉了一手创建的品牌Zip2，马斯克一夜之间看着自己的银行账户从5000美元变成了24005000美元。马斯克买下价值百万美金的迈凯伦跑车时，贾斯汀就在他身边。心里忐忑不安的贾斯汀曾经想过：现在有两千多万美元的马斯克不会翻脸甩掉她，然后去找漂亮模特吧？出乎她的意料，马斯克在人行道上单膝跪地，掏出戒指向她求婚，跟浪漫小说里的情节一模一样。

  结婚归结婚，两人的争吵从同居一开始差不多就没有停止过：在公寓里吵、在麦当劳里吵、在巴黎的博物馆里也肆无忌惮地吵。贾斯汀年轻气盛，马斯克天性好斗，两人的争吵令马斯克的弟弟金博尔瞠目结舌，而马斯克的母亲梅耶也劝他千万别娶这女人。

  但要听得进去，也就不是马斯克了。2000年在加勒比海的圣马丁岛，准备成婚的两人因为婚前协议在别墅里吵得人人皆知，马斯克一度宣布取消婚礼，令亲友们如释重负——然而他很快又改变了想法，“我就要和她结婚。”婚礼上马斯克微笑着对贾斯汀低声耳语，“这个家里，我说了算。”

  贾斯汀见证了马斯克的崛起：2002年，她跟马斯克一起去俄罗斯买二手火箭，对方的漫天要价促使马斯克下定决心自己造火箭。贾斯汀也曾挺着孕肚，陪马斯克去找名不见经传的火箭爱好者汤姆·穆勒，后者成了马斯克SpaceX公司的第一个重要雇员。

  除了争吵，两人当然也有过温馨浪漫的时刻。马斯克在书店里把信用卡递给写小说的贾斯汀，“想买多少书买多少书”，然后把书带到咖啡馆边喝咖啡边读书，贾斯汀后来哽咽着回忆，“有时我感受到的是十全十美的满足感，那一刻的人生没有一点遗憾。”

  人生怎会是没有遗憾。2002年夏天，两人的第一个男孩内华达在出生两个多月后夭折，这甚至改变了马斯克——之后他采用试管婴儿的生育方式，先生了一对双胞胎又来一次三胞胎，全是男孩。但两人之间的争吵从未停止，终于到了摊牌的地步。整天陷在抑郁和愤怒里的贾斯汀告诉马斯克，两人之间的关系必须改变。而即便同意接受心理咨询，马斯克最后的回答也是：要么接受现状，要么我提出离婚。

  然后就离婚了。2008年，一场官司打过之后，马斯克给贾斯汀留下了6000平方英尺的豪宅，以及数额不明的赡养费。贾斯汀的总结是：“他心智上的顽固和情感上的疏离让他很难做一个好丈夫，不过这也可能是他商业上取得成功的原因。”毕竟在吵架时马斯克曾说过，“如果你是我的员工，我一早就炒了你。”

  刚刚离婚，马斯克就在去伦敦演讲的行程中，在知名夜店的地下贵宾室里遇见了演员妲露拉·莱莉。22岁的妲露拉身材高挑、长发飘逸、美丽动人，在马斯克事业和情感的双重低谷期适逢其会。两周后，两人就订婚，但决定相处几年再正式结婚。母亲梅耶这次对儿媳也很满意。

 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马斯克就一直聊火箭，妲露拉一开始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马斯克自己的火箭。而妲露拉很快就感受到了马斯克有多忙。2008年年底圣诞节，两人在马斯克弟弟金博尔家里给孩子们包礼物——但只有妲露拉一个人在包，极其焦躁的马斯克在不停地打电话为奄奄一息的特斯拉融资，没有新的投资加入，特斯拉挺不过2008年。当然，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，2010年6月，马斯克携妲露拉一起在纽约敲响了纳斯达克的开市钟。只是，虽然奇迹最终出现了，但压力和折磨足以令妲露拉印象深刻。

  贾斯汀抱怨的缺乏同理心，妲露拉这时还没有认知。2009年，在英国拍戏的妲露拉在进组的第一天就收到了马斯克的500多支玫瑰——马斯克知道如何让女人高兴。马斯克也曾向她坦承，“和我在一起不容易，感情的这条路并不好走。”

  妲露拉决定试一试。2010年9月，他们在苏格兰的古教堂里成婚。马斯克并不像妲露拉一样是基督徒，但他痛快地答应了在教堂里成婚。当事情不影响马斯克的核心利益时，马斯克并不是随时都那么一切都以自我为中心的人，何况也不能低估马斯克从第一段失败婚姻中学到的经验教训。

  虽然妲露拉已经谨慎地考虑过怎么样对待婚姻生活，并决定不与马斯克再生育儿女，但她还是低估了马斯克对事业的投入和狂热。马斯克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举步维艰的SpaceX和特斯拉身上，比起家庭生活，他更喜欢在发射场和装配工厂里事必躬亲地现场紧盯。妲露拉所希望和期待的那些家庭生活方式，在马斯克那里差不多都是对工作的耽误和打扰。矛盾越来越尖锐，终于到了妲露拉提出离婚的地步。

  但过程同样充满了戏剧性。在法庭上签离婚协议时，两人又觉得彼此不舍而开始热吻，离婚手续办完之后，已经搬出马斯克住宅的妲露拉又搬回了马斯克家。2013年，两人在家里的餐厅低调地复婚。

  然而一时的激情终究挡不住长时间的矛盾。马斯克依然故我，问题依然毫无起色，妲露拉也终于没勇气继续在这条不好走的路上继续下去，于是2016年两人再度离婚，妲露拉就此搬回了英国。

  从2008年相遇到2016年离婚，马斯克与妲露拉一起度过的八年，成为迄今为止他人生中一段保持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、最长的时期。妲露拉本来是他人生路上完美的伴侣，如果他开始逐渐喜欢稳定的生活而非跌宕起伏的、充满戏剧性的生活的话。

  或者相见倒不如怀念，两人之后从始至终保持稳定而美好的关系。2021年妲露拉的好友去世，日理万机的马斯克专门飞到英国，在妲露拉家待了一天，“他老是逗我笑，都没机会让我伤心地哭出来。”2022年初夏，马斯克陷入个人生活和推特交易的一团乱麻，妲露拉飞到美国来与他共进晚餐。即便妲露拉已有新男友托马斯，但重逢实在太触动人心，以致托马斯需要一直安抚分别后在酒店房间里泪流满面的她。

  2016年5月，离婚后的马斯克在纽约的晚宴上第二次见到了女演员艾梅柏·希尔德，后者与约翰尼·德普的婚姻也正摇摇欲坠。不久之后，两人走到了一起。

  但这段关系伴随着的争吵，比贾斯汀那一段有过之而无不及。马斯克的金博尔等亲友们见过希尔德之后，觉得贾斯汀不过小巫见大巫，“她是一个有毒的女人”“她是一个噩梦”“她就像《蝙蝠侠》里的小丑，除了制造混乱没有第二个目的。”经历过分手又复合之后，两人的关系在2017年底的巴西旅行中宣布告终。

  与以往不同的是，虽然大多数恋爱关系都会给马斯克带来心理上的动荡与混乱，但希尔德给他带来的伤害堪称前所未有，而且至今仍然余波未了，让马斯克一回忆起来就感觉痛苦根深蒂固。或许恶人还需恶人磨，马斯克终于在情场上也遭遇了旗鼓相当的对手。金博尔认为，“她们的确很美，但内心很有阴暗的一面，埃隆很清楚这种感情是有毒的。”

  而马斯克对此的直接回应是哈哈大笑，“因为我在感情里就是个傻瓜。我经常犯傻，在爱情里尤其如此。”——只是这实在不像是马斯克会说的话。

  希尔德之后紧接着是音乐人克莱尔·鲍彻（艺名“格莱姆斯”），这一次两人是通过推特而认识并确定交往的。跟以往一样，格莱姆斯很快就在特斯拉的工厂里，看着马斯克通宵地走来走去，为实现周产5000辆这一看似不可能的目标而殚精竭虑；也跟马斯克坐在特斯拉里在电梯里速降十几米，到地下隧道里去研究未来可能的超快客运。越是在事业上最困难的时候，马斯克越需要有女人在身边陪伴，即便她们实际上根本帮不上忙。

  格莱姆斯很快就意识到，马斯克的思维方法“与其他人不同。”“他不善于察言观色，（但）对情感的理解能力异于常人，在不同情绪和个性之间切换起来也非常快。”当马斯克处于放松状态时，是引人喜爱的；但下一秒他可能就会进入暗黑模式，整个人聚焦于头脑中掀起的风暴，一有干扰就会引发暴烈的争吵。但这样的不安恰好是马斯克走向成功的驱动力之一，“‘恶魔模式’确实能帮他把烂事情都搞定。”

  2020年5月，马斯克本来计划通过体外受精生一个女孩，但阴差阳错植入格莱姆斯体内的受精卵却是个男孩，于是取名“XÆA-12”，简称“X”。马斯克走到哪里都带着X，坊间传言说正把他当事业的接班人来全心栽培。

  在生孩子上，马斯克是典型的多多益善。虽然格莱姆斯与他的关系慢慢的开始陷入困境，但还是愿意为他再生一个女儿，因为上一次怀孕时很不顺利，所以采用。然而格莱姆斯万万想不到的是，当她在奥斯汀医院里陪床妈妈时，附近房间里的希冯·齐里斯也通过体外受精正怀着一对龙凤胎，而也来自马斯克。

  齐里斯是AI领域的投资人，是马斯克Nerualink公司的高层运营经理，既是他亲密的朋友、智识上的知己，甚至也是他的游戏伙伴。齐里斯跟马斯克相处充满理智，六年中从未争执，堪称马斯克身边人中绝无仅有的异类。

  齐里斯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，但同时又母性超强想有孩子，于是马斯克建议他能成为捐献者，而齐里斯欣然应允，两人同时保持了不让任何人知道的默契。当公司高管和格莱姆斯看着齐里斯挺着孕肚时，只有马斯克知道孩子有自己的一半。

  2021年底，齐里斯的一对龙凤胎先出生，马斯克是出生证上登记的父亲姓名。齐里斯本以为马斯克会撒手不管，“因为他实在太忙了。”但出乎齐里斯意料，马斯克居然至少每周会来一次，坐在地板上给孩子们喂饭。马斯克一直认为，出生率下降是人类意识长期存在的一大威胁。

  跟着几周后，格莱姆斯的女儿也降世，马斯克给她取名“Y”。2022年6月，因为马斯克的长子泽维尔·马斯克变性且改名为“薇薇安·詹娜·威尔逊”，伤心的马斯克希望齐里斯的龙凤胎能随他的姓。提交改名的法庭文件被泄露后，如梦方醒的格莱姆斯不出意料地与马斯克开始吵架，而恰好正在此时，母亲生下了两人的第三个孩子，昵称为“塔乌”，希腊语中的一个无理数。虽然与格莱姆斯就此彻底分手，但马斯克一如既往地会去格莱姆斯家，坐在地板上给塔乌喂婴儿食品。

  跟格莱姆斯渐行渐远，马斯克却又陷入了另一段狗血恋情：就在2021年12月女儿出生的同时，马斯克跟谷歌创始人之一谢尔盖·布林的妻子妮可·沙拉汗在迈阿密举行的艺术展上擦出火花，正好沙拉汗当时也正在跟布林闹离婚。

  事发后，据媒体透露马斯克曾在某次聚会上单膝跪地，像当初向贾斯汀求婚一样请求布林的原谅。其实马斯克和布林本是多年好友，当年陷入困顿时布林以真金白银的投资实实在在地雪中送炭，他屡次去硅谷都住在布林家里。跟女主人有染，多年老友情谊自然告吹，布林也开始清空放在马斯克公司的个人投资。

  不过当《华尔街日报》曝光这段八卦时，马斯克身边已经有了新欢：比他小21岁的澳大利亚女演员娜塔莎·巴塞特。巴塞特声称自己爱的是马斯克的大脑而非财富，马斯克却没有说明他看重的是巴塞特的皮囊还是灵魂——不过对于马斯克来说其实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身边不能没有红颜相伴。即便巴塞特又成过去时，他也有着可能性无限的未来。

  无论长期夫妻还是露水情缘，马斯克差不多一直都是同样的马斯克。他的智力和思维远异常人，早就立下了诸如在死前看着人类登陆火星、将单行星文明发展成多行星文明这样的远大理想，并自始至终为了把理想变为现实而狂飙不辍。他并非总是缺乏同理心，比如他曾主动为豪车司机清理同伴醉酒留下的呕吐物——即便他作为亿万富翁可完全给钱搞定。他也需要身边人提供的情感上的慰藉和陪伴，他并不是一块石头，他有十个子女。

  问题在于，只要马斯克感觉任何人事干涉到他的工作和自我意志，他就会不仅变成石头甚至变成恶魔。贾斯汀和妲露拉要求他更多的陪伴时间，结果是离婚；希尔德和格莱姆斯没有婚姻的要求，一样也只能是过客。即便如齐里斯，马斯克在公司项目进展缓慢时一样会严厉警告，似乎她不是自己龙凤胎儿女的母亲。

  马斯克的人生，始终以自己的理想为核心。他关心的人类更多时候是群体概念上的人类，而不是个体概念上的某人。员工于他跟工具无异，好用就一直用，不好用立马解雇丢掉。至于女人虽然似乎有情感上的羁绊、血缘上的产出，但其实也像一种工具，只是不像员工这样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痛快就是了。他并不像常人以为的那样是纯粹的理工男技术狂魔，他也读康德、叔本华和尼采也看影视剧，但他看不起常人的肤浅情感和无病，更不会像常人期待的那样立身处世。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，很难理解马斯克。

  可能，这正是马斯克之所以成为马斯克的原因。真实的霸道总裁，未必像爽文爽剧里一样是呵护备至的宠妻狂魔。